袁仁国从19岁开始进入茅台酒厂工作,直到年被免职,他在茅台工作了43个年头。
他当了18年的茅台上市公司董事长和8年的茅台集团董事长,虽然集团在上,但作为核心产业的上市公司来讲,无疑是真正意义上的“掌门人”。
不过,彼时的茅台,远没有今天这般舍我其谁的霸气,别说是被五粮液吊打,就连川中泸洲、晋中汾酒等这些老牌酒企都干不过,包括后起之秀的“鲁酒三雄”孔府宴、孔府家、秦池,也照样在市场上拿捏它。
除了“国酒”的光环,茅台并没有太多可圈之处,尤其是安于计划调配的现状,让它们忽视了追逐市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。反观同行,一个个做得风生水起,秦池的姬长孔,敢拿3个多亿竞争“广告标王”,孔府宴的江廷华,把孔府宴的招牌做到了全国各地的大街小巷,甚至还上了飞机的机身。
都这个时候了,如果谁还相信“酒好不怕巷子深”,谁就是第一个倒下的。
作为分管销售的袁仁国,在担任副总经理的初始,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个问题。
年,是白酒行业的“至暗时刻”,茅台也迎来了最艰难的时刻。这一年,茅台酒厂的计划目标是吨,但已经到第三季度了,仅仅才完成五六百吨的份额,年终目标恐怕要成为不可能的任务。
销售副总袁仁国同志急了,即便是天天闻着酒槽里的醇香,此刻也变得寡淡无味,难以解愁。
好在,袁仁国早就为销售留了后手,这就是茅台营销团队18人“敢死队”的经典故事。袁仁国带着17个精兵强将,立马军令状,走南闯北贯东西,大城小县敲门入户,通过各种各样的形式,建立销售渠道。
茅台的绝地反击,也正是始于最艰难的年。
在袁仁国团队的努力下,茅台顺利完成了吨的目标任务,较上一年度增长13%,这也是茅台历史上最好的销量。
袁仁国深知,活跃在各地的代理商们,才是茅台真正的创造力,抓住了他们,等于抓住了茅台未来发展的七寸。
所以,年他担任总经理之后,同步成立了销售公司,并亲自担任董事长。
此后,茅台的市场份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增长。年,茅台全年营收达到82个亿,一举拿下五粮液,坐上头把交椅,完成了对五粮液的超越。要知道,七年之前,茅台还只是五粮液的三分之一。
由吊打到逆袭,茅台开启“飞天”之路。
从“求人卖”到“求人买”,茅台在市场上气势如虹,这主要得益于日渐庞大的销售团队。
当年的18人“敢死队”,已经成为近千人的大团队,分布全国各地的代理商和专卖店,也从年的一百多家,扩大到多家。在全国开花的同时,茅台还走出国门,在世界各地布设了大批代理商,遍布60多个国家和地区。
茅台的经销商签了一家又一家,它们的价格也一路水涨船高,直至年,达到历史的峰值。销售的人多了,自然会面临一个配给的问题。
如何分配,便成了一个内含玄机的“大学问”,而这个决定权,多数都落在袁仁国手中。
袁仁国的办公室门前,永远门庭若市,排着长长的队伍,等待袁总的召见。很多时候,即便他们手中有条子,都未必见上袁总一面。
伴随着茅台的急速发展,袁仁国也愈发地开始膨胀。
茅台成为“硬通货”,这是它有别于其它酒品的专属特质。拿到即赚到,这几乎是酒水行业的共识。所以,只要你搞到指标,有渠道拿到茅台,根本不用销售,一转手都会赚到巨额的利差,这样的蛋糕,谁不想尝一口呢?
袁仁国当然明白,自己那只手握钢笔的手,一松一紧之间,就是哗哗的真金白银。
袁仁国控制的计划,除了茅台公司正常的指标外,他主要用于三个方面:一是照顾自己的家人和亲属,二是直接明码标价卖掉,三是用于攀附巴结高官。
手握指标分配大权的袁仁国,像磁铁一样,吸附着周边的亲戚和朋友,这其中既有他的妻子、儿女,还有族兄弟和远房亲戚,甚至连他的司机和保姆,都因此获得了巨额的利益。仅他的妻子儿女获利就超过两个亿。
更多的时候,袁仁国则是直接变现,通过经销商或其它中间人把指标明码标价,然后进行买卖,那些曾经围绕在袁仁国身边的经销商们,其中不乏牵线搭桥的利益输送者。
当然,最精彩的莫过于袁仁国和那些官员们的故事。
袁仁国与他们交往,目的不是赚钱,而是攀附。
大家还记得那个为了销赃,把茅台酒倒进下水道的官员吗?
贵州省原副省长王晓光,与袁仁国私交甚笃。
王晓光每当有酒局的时候,下属们都会提前准备好茅台,喝不了的,下属们就会主动给王晓光装箱拉回家,连别人送的带往家拿的,足足支撑起王晓光家人的专卖店。
除此之外,王晓光还长期做着茅台生意,他通过各种单位的名义,找袁仁国要额外的指标。同时,他还让袁仁国给家人和亲属批了四个茅台特许经营证,这可比一般的经销商厉害多了。王晓光的家人靠着这四个证,不到7年的时间就获利多万元。
在王晓光被查落马之前,他为了掩人耳目,销毁证据,就把年份茅台分批倒掉,看着满地的空酒瓶,闻着芬芳四溢的茅台酱香,王晓光的妻子不由心疼和感叹,倒不掉卖不了,喝又喝不完,早知今日何必当初。
王晓光被查封时,他满屋子都是茅台酒,多达四千余瓶。
还有像在贵州担任过副书记的王三运和王富玉,他们都曾通过袁仁国,给亲属办理过茅台酒的经营权,或者增加指标配额等。
袁仁国的攀附,就是一个打造“靠山”的过程,对他们投之以茅台,对方自然也会报之以荫护。
年,比袁仁国年长3岁的乔洪,由省轻工厅副厅长任上空降茅台,出任茅台酒厂总经理一职,彼时的袁仁国是紧随其后的副总经理,同时兼任贵州茅台酒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。
时任董事长的季克良,已经61岁,距离退休指日可待,乔洪的意外“空降”,让袁仁国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。虽然乔洪此前没在茅台干过一天,但他的管理水平和营销策略并不在袁仁国之下。
事实也确实如此。
乔洪上任之后,祭出两个大杀器,一是开发各种系列酒品,档次不一,价格错次,适合各个层次的消费者;二是大举开拓市场,规模化设立经销商。他在幕后主舵,袁仁国带着他的“敢死队”挥斥方遒,全面铺陈。
从乔洪年任职到他年离任,茅台的销售额,从9.8亿跃升到62亿,直接翻了七个番,乔洪的成绩有目共睹,也得到了普遍认可。
乔洪越优秀,袁仁国的危机感就越重。
恰在此时,意外出现了。
年5月18日,因为涉嫌接受经销商贿赂,乔洪被立案调查。年1月15日,乔洪被判死缓。
这一年,茅台有两个大事,一是营收终于破百亿规模,二是53度的“飞天”飞越千元。
一年后,袁仁国顺利接任退休的季克良,出任集团董事长。
年4月底,在距离袁仁国被免职的前一周,袁仁国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,他远赴英国伦敦,拜访了全球最大的酒业集团帝亚吉欧,准备联手合作,将茅台送到全球市场。
岂料,还没等他把茅台送到帝亚吉欧总部品鉴,回来后就被送出了茅台大门。
年9月23日,在被查两年四个月之后,袁仁国以受贿罪被判处无期徒刑。
这一天,距离袁仁国65岁生日尚不足一月。
川黔之地的赤水河畔,流淌着古往今来的岁月,荡涤着匆匆过客。
有些水,流成了佳酿。
有些人,流成了污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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